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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83章 再猖狂些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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離開刑部,明長昱另有事務處理,先行離去。君瑤約了明長霖,與她一道去了柳家。

永寧公主、徐坤、白清荷,這三人之間聯系緊密,且死時都有血符咒出現,君瑤擔心他們身上或許還有線索並未被發現。當初她調查白清荷屍體時,因沒有聖上旨意,且因著男女有別,白清荷的丈夫柳澤逸婉拒了她。如今有明長霖和聖意在手,白清荷的屍體她非看不可。

柳澤逸對白清荷的情誼實在深濃,涉及命案,白清荷的屍體在真相大白之前不能下葬,柳澤逸自己置辦了冰房,陳放白清荷的屍身,避免屍體腐爛。又擔心屍體陳放的時間太長,耽誤頭七不詳,遂請了僧人誦經超度。

君瑤與明長霖入了宅子,便聽到一陣平和靜心的誦經聲。柳澤逸也迎了出來,得知兩人來意,臉色有些僵硬。

他已經經不起再多的消耗,亡妻的屍體冰冷的陳在冰房裏,又有官府的人日日來監視,他甚至聽聞有人想要將白清荷的屍體搬去刑部解剖……

案情越來越大,牽涉的人越來越多,都是他惹不起的權貴,如今還牽連到公主,是否驗屍已經不由他做主了。他的母親兄長等人,甚至逼迫他將白清荷的屍體交出去,並將她從族譜上清除。柳澤逸倍感悲痛焦心,日夜煎熬。現在立刻再讓官府的人查看白清荷的屍體,才是一種解脫,若真能查出真相,也算是給了亡妻一個交代。

他背對眾人,肩膀顫抖著,嗓子沙啞得發不出任何聲音。他帶著君瑤與明長霖入了陳放屍體的房間,親手打開蓋好的棺蓋。

白清荷的屍體展露在眼前,衣衫整齊,容顏清麗,宛若睡熟過去。

君瑤曾親自看過這具屍體,當下便直接綰起屍體上寬大的衣袖,示意明長霖檢查這一處。白清荷死時,身體沒有任何異狀,除了手臂上的燙傷。

人體皮肉開始腐敗,即便有冰護著,也不能讓腐敗的過程停止。被燙傷的地方腐爛得快一些,皮肉松弛模糊,隱約還能看清皮下縱橫交錯的青黑經絡。

明長霖戴上手套,輕輕按捏被燙傷的手肘,疑惑道:“這從表面上看,的確像是燙傷,可皮下的肉卻發黑微腫,血也帶紫黑色。”緊接著,她的手頓了頓,從皮帶裏抽出一支鋒利的刀,沿著皮肉的紋理切下去,挖出一枚針來。

君瑤一驚,沒成想這燙傷的皮肉裏,竟埋藏著一枚針。細看之下,發現這枚針是中空的針管,極其眼熟。

“看來她的死因,就是這枚被埋進皮肉的針。”明長霖說道,又將針遞給君瑤看,“這枚針中空,針管內可浸少量的毒。”

“是蛇毒嗎?”君瑤問。

明長霖不敢完全確認,遲疑地點頭,說道:“被燙傷的表皮下,血肉發黑發腫,與永寧公主和徐坤身上的毒發痕跡相似。但徐坤和白清荷身上的毒很少量,不至於腫脹得太厲害,但微量的蛇毒,足可以置人於死地了。”

君瑤目不轉睛地盯著手中的針,眉頭不由緊緊一蹙。

白清荷的案子,是這樁樁件件的起點。她起初認為,這些案件或許都有緊密的關聯,甚至是出自同一人之手。如今看來,這幾起案件雖有聯系,卻又像是各自獨立的。

兇手在白清荷手臂內埋了一根毒針,又怕毒針引起疼痛被人發現,是以故意將白清荷的手腕燙傷,讓白清荷本人以及最初驗屍的人,都認為手腕只是被燙傷了而已。誰知兇手竟是為了掩蓋蛇毒發作的痕跡。

而令君瑤不解的是,兇手是如何在白清荷不知情的情況下,將毒針埋入她體內的?

為何三起案件,都與蛇毒有關?這三起死亡案,到底是相互獨立,還是有錯綜覆雜的關聯?

兩人驗看完屍體之後,君瑤將白清荷的袖子放下,將她弄亂的衣裳整理好。或許是柳澤逸怕白清荷路上孤單,竟將他們二人的定情之物也放在了棺材裏。

那些由白清荷親手銹制的香囊手帕之類,已經由明長昱帶走。如今放在白清荷身上的,是一塊定情的玉佩。

離開柳家時,天色已經黑沈下來。

即使君瑤想一鼓作氣繼續深查下去,身體也不是鐵打的。明長霖習慣了呆在軍中,明日便會暫且離開回京郊的軍營裏去。君瑤饑腸轆轆,帶著明長霖往侯府的方向走,順道請她吃一頓飯,聊表感謝。

“你我姑嫂二人,做這些客氣事幹什麽?”明長霖昂首闊步地走在前頭。果然是從小在軍中歷練的,這麽一天奔走下來,她絲毫不見疲憊,甚至越發精神奕奕。

她伸手摟住君瑤的肩膀,豪氣地說道:“走,我送你回家。”

反正君瑤的住處離侯府也不遠,她便由著明長霖安排。既然說了要請明長霖吃飯,君瑤也不會食言,路過那條市井煙火氣十足的巷子時,君瑤帶著她在老熟人的攤前入了坐。

攤主見了她,立刻熱情的上前擦拭桌椅,“客官今日來得比往常晚一些。”

君瑤抽了筷子,拿了碗,用滾水燙過,遞給明長霖。明長霖倒是沒明長昱那些講究,自己先去鍋邊盛了一碗湯,慢慢地品著喝下去,展顏道:“這湯不錯,難怪你喜歡。”

她連忙喚君瑤也去嘗嘗,攤主樂呵呵地,招呼道:“客官若是想喝湯,直接告訴我一聲就好。”

說罷,他拿了兩個碗,打了兩大勺骨頭湯,裝了滿滿兩碗,小心翼翼地給君瑤端過來。

誰知走到一半,突然聽見“哐當”一聲,有人撞到攤主,攤主手一松,兩碗香湯灑了一地,碗也碎了。

君瑤與明長霖循聲看去,見攤主慌忙俯身,拿了抹布替對方擦拭,一雙手哆嗦不停,手背被燙紅一片也顧不得。

誰知對方竟不領情,惡聲惡氣咬牙道:“你沒長眼嗎?都老眼昏花了,還在這裏擺什麽攤?”

這人尋常服色,看不出身份,身後跟著三人,像是他隨身帶著的手下。

君瑤搬家後,將這幾條街都混熟了,哪家是做什麽的,家中人做什麽官,哪個攤販的吃食好吃,她都大致清楚,唯獨沒有見過這個男人。

在京城這樣的地方,隨意挑個人出來,或許都有不簡單的背景。最終七拐八拐的,說不定上頭有權貴做主。這人敢這樣放肆,想來也是沒將攤主這樣的市井小民放在眼裏。生活於底層的人,也不敢和這樣橫的人計較。

方才也不知是誰撞了誰,可是顯然攤主是無法與這樣的人說理的。他將身段放得極低,甚至將這人腳邊的湯水都擦得幹幹凈凈,誰知這人擡起一腳,踢中攤主的肩膀,怒聲道:“將你的臭抹布拿開,我今日是來收街管費的,你若是交不出,從今以後,別想在這裏擺攤了。”

攤主淒苦萬分,立即向他拱手,懇求道:“求大爺開恩,小的會交費的。只是……只是錢沒湊夠,請大爺寬限幾天吧。”

但凡遇到這樣的情況,大爺們總會給拒絕交錢的人一些顏色的。果然,這男人不可一世一笑,不屑道:“既然我都來了,總得帶點東西回去交差,交不出錢,就換其他東西抵押。”他眼光一掃,盯著一張桌子,說道:“不如將這些桌椅帶走,也好抵押些錢財。”

說罷,一揮手,便要指使人來掀桌。要掀就要掀得有震懾力,最好選有人坐著的,才會叫人膽戰心驚。這男人徑直朝君瑤與明長霖入座的位置走來,伸手掀住桌邊,往上一翻!

沒掀動!

桌面被明長霖按住,依舊穩穩當當地立著,面上的兩碗清湯微微一蕩,汁水灑出,沿著桌縫緩緩流淌。

君瑤早已見過明長霖的身手,本以為她是以靈巧輕捷為長,竟不知她的力氣也這樣大。

明長霖習慣著男裝,一身的幹練氣息無法遮掩,但身量到底比不上男人。而君瑤卻比明長霖更纖瘦些,儼然是一個稚嫩的少年。對方認為她與明長霖軟弱可欺,本想給個下馬威,沒想到軟柿子沒捏到,卻踢到了鐵板。

原本,君瑤打算只要對方不算過分,便息事寧人就好。畢竟攤主只是這權貴雲集的京城中的一介小民,今日就算為他出了頭,也只能解決一時,不能解決一世,反而教他得罪了人,往後無法在京城生存。

可對方已經欺到她和明長霖頭上來了,且還想把事情鬧大,那該如何是好呢?

她起身,拱手笑著問道:“不知這位爺在何處高就?要收攤主多少街管費?”

這男人大約是橫慣了,居高臨下地瞪了君瑤一眼,當即嗤笑一聲:“收街管費的事還輪不到你管。不過看在你有些姿色的面上,你若想知道,不如上來為我捏捏肩擦擦鞋,我只告訴你一人。”

君瑤心頭一陣惡寒,面色一沈,唇角卻是噙著幾分譏諷的笑意。

以各種名義強行收費的人她也見過,眼前這個男人,多半是仗著權勢,背後有人撐腰或指使。

明長霖已掩不住怒火,一瞬間劍拔弩張。攤主也顧不得賠禮哀求了,立刻跑上來攔在君瑤與明長霖身前,快速說道:“兩位客官,今日小攤不做生意了,既沒吃喝就不算錢,客官快走吧。”

他做的是小本生意,不敢得罪人,也不願意連累了無辜的人。

君瑤盯著他佝僂的背脊,一口氣沖了上來,強行壓下下去。眼下這情形,不是她想走就能走的。果然,這掀桌的男人嘲諷過後,將攤主推開,大馬金刀地坐了下來,伸手去端君瑤身前的碗。眼底更是含著淫邪的笑意,嘴朝著君瑤剛才喝過的地方湊上去。

君瑤將桌子輕輕一推,桌子撞到男人胳膊,她隨即說道:“實不相瞞,在下與這位攤主有些交情,若官爺告知該去何處交費,交多少,這街管費就由我幫攤主出了。”

這男人聽了雙眼一瞇,湊近了幾分,輕聲道:“官府的事豈是你能過問的?你只管交錢就好。不過……”他語氣一頓,又端起碗,朝君瑤喝過的地方湊下嘴,一邊說道:“若你你能伺候我一晚,伺候得比象姑館的清倌兒還好點話,別說這次的街管費,今後的街管費我都讓人給他免了。”

君瑤展顏一笑,唇紅齒白地另人心神一蕩。男人晃了晃眼,接著問:“怎麽?你當真要替這死老頭子交錢?”

話音一落,君瑤端起另一只滾燙的碗,揚手一潑,滾燙的湯水兜頭澆了男人一臉。

與此同時,明長霖拍案而起,怒罵道:“什麽替官府收看管費?我看他就是一個收錢的龜公!”

男人頓時勃然大怒,揮拳朝她砸過去。同時大喝道:“這裏有人敢不交街管費,給爺好好教訓教訓!”

話音未落,明長霖已經退身,擡腿一踢,足下生風,將面前的桌子踢飛而起,迎面就向這男人砸了過去。

這仿佛是一個動手的訊號,另外三個隨從也立刻向君瑤包抄過來。

君瑤和明長霖同時動了手。

君瑤身手不高,對付三個嘍啰還是綽綽有餘。眼看著有人圍擁過來,她立刻閃身到鍋爐旁,將攤主推出攤外,抄起幾根火棍劈向三個嘍啰。這三人的陣勢立刻散了,君瑤逮住其中一個好對付的,朝他胯間狠狠一踹,對方哀嚎一聲,雙腿一軟跌倒在地。

正好明長霖也與那男人打了過來,她順道抓住兩個嘍啰的手腕,順著關節狠狠一擰,哢嚓兩聲,兩個嘍啰的手腕被捏脫臼,捂住手求饒哀嚎。

不過電光火石之間,小攤變成鬥場,湯湯水水鍋碗瓢盆滿地都是,碗筷與嚎叫聲橫飛不絕。

眼瞧著抵擋不住,那領頭的男人竟轉身就跑,雙腿溜得像飛毛腿。四周看熱鬧的人也不敢阻攔,紛紛驚慌的散開,為他逃走避開一條路。

明長霖雙手握拳,將指關節捏得聲聲脆響,冷厲地咬牙說了句:“想逃?”當即抓起倒在腳邊的長凳,翻身騰空而起,伸腿一踢,長凳順勢而出,筆直地朝男人砸過去,精準地將他掀翻在地。

他甚至來不及爬起來,君瑤已上前踩住他的胸口。

明長霖一步一步靠近,也是一腳,踩在他命根子上。

男人霎時一通哀嚎,渾身顫抖抽搐,卻不忘出言威脅:“你……你們走著瞧。”他挺起身朝其中一個嘍啰吼道:“還不去報官!”

幾個小嘍啰自顧不暇,男人立刻自顧自扯起嗓子吼起來:“打人了,刑部的官吏打人了,這些狗官仗勢欺人,包庇兇手,殘害公主,欺辱我們這些市井小民……”

四周圍擁過來看熱鬧的人,也只有攤主知道真相。其他人本就看熱鬧不嫌事大,又見男子被打得淒慘,頓時心生同情。更聽打人的竟是官府的人,還包庇兇手欺負百姓,立刻義憤填膺,紛紛對君瑤、明長霖指指點點起來。

好一招先聲奪人、栽贓嫁禍。

君瑤和明長霖瞬間明白過來,什麽收攤主街管費,什麽出言調戲,都是假的。

若此事鬧大,坊間的人當真以為君瑤是包庇兇手的人,那她調查公主一案的事情多少都會有阻礙。只不過都在這樣的關節點了,皇帝的聖旨也下達了,就算有人想扭轉局勢,阻礙她查案,也不至於用這樣簡單的方式。

明長霖面色一沈,腳下一用力,踩得男人痛苦失聲。

她冷笑一聲,揚聲說道:“此人剛才帶著人闖進攤主的店裏,想強行收街管費,甚至想砸了攤子。我與朋友看不過去,這才動手的。”

君瑤立刻趁勢說道:“諸位,勞煩你們立刻報官,將此人捉拿入獄。他今日收的是這家攤主的街管費,明日就會強行要大家的街管費。大家都是本本分分的人,何苦要受他這樣的人欺淩?今日報官,將他交給官府,順勢將他打成殘廢,再也沒法收費才好!”

看熱鬧的眾人大多是升鬥小民,對有權勢的人既畏懼又憎恨。聽聞君瑤與明長霖所言,立刻調轉情緒,將矛頭指向男人。又有人相約著,快速去報官。

眼看著形式對自己不利,男人也不哀嚎了,也不亂說了,立刻向君瑤和明長霖求饒。

攤主立刻出面圓場,請求看熱鬧的人快快散去,以免被牽連。

等人散去之後,明長霖立刻讓人去通知侯府。侯府的人來得很快,不到一刻鐘便帶了人來,當即將這鬧事的男人帶回去,好好盤問。

君瑤與攤主相熟的幾人幫忙將東西收拾幹凈,得空了問攤主:“方才那鬧事的人,不是第一次來了吧?”

攤主心有餘悸,顫聲道:“這兩天都來,不過都是逼著我交錢,沒有動過手。”

“以往有人讓你們交錢嗎?”君瑤問。

攤主點頭:“有,但不是那些人啊。也不會一下子讓我們交那麽多,否則小本生意該如何活啊?”

君瑤從袖中摸出一錠銀子給他,攤主連連擺手拒絕,“使不得使不得,今日是我連累了客官……”他雙眼泛紅,無奈又惶恐地嘆口氣:“這幾日我暫且不出攤了,客官也要當心啊。”

“也好,”君瑤將銀子放在桌上,“等事情平息後,我再來你攤上吃東西。”

明長霖陪著君瑤回了住處。

大門緊閉著,但君瑤知道裏頭有人。她每日出門,會在門縫上夾一片樹葉,若樹葉掉落或位置改變,就說明有人來過。

入了門,見來人是明長昱,她松了一口氣。

明長昱見她們二人雖然有些狼狽,但身上沒有傷痕,面色稍霽。

讓人擺好吃食,三人一同入座之後,他說道:“那人的情況查清楚了,他是趙柏文兒子手底下的人。”

“趙柏文的兒子?”君瑤蹙眉。

“不必將他放在心上。”明長昱臉色有些陰沈,“他只是想給你個教訓,趙柏文也不至於糊塗到用這種手段。”

明長霖依舊心懷不忿:“那該如何處理?”

明長昱安撫地看了眼君瑤:“我暫且不會動他。”

君瑤默然,暗自沈思。

明長霖不解:“為什麽?難道有這他猖狂?”

明長昱拿起筷子,漫漫然笑道:“不僅要讓他猖狂,還要讓他更猖狂。我已經放那人走了,讓他繼續沿街收街管費。”

君瑤欲言又止,思索片刻後,默默地端起碗吃東西。

其實在吃食攤上發生的事情很簡單。在京城街邊擺攤做生意,的確需要交街管費。曾經也有人借此名義強行向市井攤主要錢,事情鬧大之後,京城官府進行了整頓,就算有收費的,也不敢明目張膽了。

那條巷子的位置特殊,拐幾條街就是官宦群居的住宅。強行收費的人怕遇到當官的,輕易不會這麽囂張到那條街上去。而那收費的人,明顯就是沖著君瑤來的。他事先在攤主的攤位上踩點,只說收費,不曾動手,直到君瑤出現,他才變本加厲。這分明是想將君瑤拖下水,讓她惹上當街滋事打人的是非。背後的人也許還想借此狠狠的揍君瑤一頓,可惜對方輕敵,沒得逞,反而被教訓了。

明長昱或許正愁趙柏文沒什麽把柄,誰知他的兒子就立刻將把柄送了過來。明長昱如何能不接呢?

不過眼下只是巧借名義收取街管費而已,小打小鬧不會掀起風浪。

正如明長昱所言,不如讓對方,再猖狂一些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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